本帖最后由 烟雨斜阳 于 2011-8-10 09:36 编辑
爱有始终(一) 记忆似小小的雪团,以如丸走坂的惯性积累起膨大的体积,用它奔驰的速度驰骋在我生活的每一天。 我有两个弟弟。大弟小我两岁,我比小弟大六岁。小时候,我们住在现在的市眼科医院院里一处僻静的黄色墙体的苏联房子里。房子举架高高的,窗户大大的。三户人家,家家窗外都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小院。小院里的两颗高过屋顶的大榆树,枝繁叶茂,刚好遮住了夏日西照的阳光,为屋里窗外布置出了湿润凉爽的环境。小鸟经常来小院的树上唱歌,那时侯我的下午觉都是伴着鸟儿的歌声入眠的。偶尔一两只流浪猫也会在夜晚时分来到小院里逗留露宿,发出凄惨的叫声,令我和小弟毛骨悚然。大弟不怕,有时我和小弟正在窗下写作业,他会在夜幕降临时,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溜到小院的窗户下,然后呼的窜上来,将整个脸贴在原本就很大,缺少安全感的大窗上,配着稀奇古怪的叫声,看着我和小弟爸呀妈呀的抱在一起打颤,他会得意的放声大笑。吓成筛糠的我们倆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圈套。小院里的两棵树已不知被他上下爬过多少次了,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哨兵,习惯通过上树去探访建在高高房顶上的燕窝,坐在房上吹着用树叶弄成的他的口琴,报告着远近的“敌情”。 大弟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不论在家还是在学校,他都是最让父母操心的一个。但他手巧,爱动脑爱琢磨,姐仨里他的问题也就最多。经常是新买的玩具,小弟正爱不释手的时候,就被他拆了,待看个究竞之后还能把它组装上,这时小弟就会破涕为笑了。小弟功课好,听家长话,常常围着妈妈转,帮妈妈做家务,我俩关系好。每次开完家长会,大弟总是猫起来不见了踪迹,而小弟和我都能为父母带来多日的愉快心情。 记得有一年寒假的傍晚,我放下正读着的小说《沱江的早晨》,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闻着飘进屋里的妈妈炒菜的浓香,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见小弟在听广播里的童话故事,就走到摆弄冰刀的大弟身边,跟他说我俩去院里演一段芭蕾舞剧《白毛女》如何?接着我趴在他耳朵上讲了跳哪一段、出场顺序、道具,还特别强调了最后谢幕时他的一项重要内容。他听得连连点头,放下冰刀,把买回来准备过年用的灯笼拿出来,找来了蜡烛,火柴,穿戴好衣帽。我呢,找出妈妈给我买的红色长围巾,对着镜子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儿,再把不是很长辫子放在胸前,抢在大弟前面跑到院子里去了。此时的大院好美呀!因为当时卫生干校的学生都放寒假了,所以大院里静极了!雪花已将整个院子装扮一新。大院里有三棵粗壮的榆树,它们像舞台上的道具一样挺立着,没有了叶子的枝桠,雪花也在公平地一层层的向它飘落着;黑煤堆此刻已变成了白雪堆;宣传板和自行车棚都像是穿了只有棉花没有罩面的棉衣一样,看上去暖暖的;地上没有被踩实的雪,像夏天江心岛上的沙滩一样松软极了;唯一的一盏老式吊灯安静的悬挂在我们这边楼房的一角,扮演着近似现代舞台上射灯的角色。灯光下的雪花,像夏天夜晚中央大街路灯下群舞的飞蛾,是那样的壮观。 在这唯美的画面中,在这盏大灯的光照下,我踮起脚开始起舞。舞剧《白毛女》中喜儿为了躲避黄世仁抢婚,离家出逃时的那一幕就立刻浮现在我眼前,音乐在我心中响起。我边跳边唱“霎时间天昏地又暗,爹爹、爹爹你死得惨!乡亲们那!乡亲们,我定要报这深仇大恨!”灯光下我学着专业演员的动作,时而小跳,时而单腿立起脚尖旋转,我尽量的表现出喜儿对黄世仁、对万恶的旧社会充满仇恨的心情。雪花不停地落在我的头发上、眼睫毛上,脖子上围的红色围巾在雪天的灯光下真的是好看极了。有几次转的头昏眼花,心想该大弟上场了吧!我让他从我起跳时算起,数到三百再上场。这时我隐隐看见门里有光亮了,知道大弟点燃蜡烛了。我转身跑到院里的一口废井旁,那是几年前市血站还在的时候,不知为何原因打的一口井,现已报废。我把一只鞋脱下来放在井盖儿旁边,然后跳着脚藏到它旁边的煤堆后面,注视着我家那道大门的动静。终于门开了,大弟出来了。咦,怎么小弟也出来了?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追喜儿时,还有黄世仁的狗腿子穆仁智呀!只见他俩嘴里哼着曲子为自己伴着奏,手里提着灯笼,时而高举,时而低照,先是跑到小院里转了一趟,出来了,肯定是没找到我。后又跑到树后面瞧瞧,再跑到宣传板后面找找,小弟还像模像样地趴到长椅下看看。估计是大弟给他安排的内容吧?他俩弓着腰,探头探脑,时不时地还做两个滑稽动作。可笑的是小弟,转体时还摔了一跤,大弟忙扶起他,向我事先安排好的场地用手一指,舞剧里没台词,小弟穆仁智心领神会。他倆连蹦带跳的窜到井台旁,小弟穆仁智煞有介事地拿起了我的一只鞋,像是在说这是喜儿的鞋!大弟黄世仁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又围着井台转了一圈儿,对小弟穆仁智做了个喜儿投河自尽的动作,然后他俩跳下井台,打着灯笼一溜烟跑回了家。 按事先的编排,我从煤堆后面抽身出来,要跳到井台边穿上鞋再舞一会儿,喜儿进山我回家。可是到井台那儿一看,鞋让大弟拎回家了。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拖着已经冻木的脚一蹦一跳的下了井台,恰巧爸爸下班回家,见状知道我又在干什么了,慈爱的把我背起,说了一句:“冷了吧?鞋怎么还没了呢?”我告诉爸爸后他笑了。趴在爸爸背上我就想,喜儿没了家,没了爸爸,一个人跑进深山老林,没吃没喝的冻也冻死了,喜儿太可怜了!想到这,我不由地搂紧了爸爸的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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