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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5 21: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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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强:我觉得这么多年整个中国知识界对信仰越来越关注,像刘军宁也谈到过去30年是利益的驱动,接下来30年要靠信仰驱动,当然他谈到的信仰是指某些价值。
李国盛:什么价值?
彭强:比如,要诚信等等,是这样一些价值。从这个层面上是远远不够的,其实还是很浅的。比这个观察更深入的是过去这些年整个中国的知识界对灵魂这个层面的关注。大家会开始慢慢意识到,他谈信仰的时候,觉得可以跟宗教脱离开关系,但跟终极脱不开关系。
我非常欣赏韩国的电视剧《大长今》,你会看到大长今,老实说这个形象在韩国的历史上不一定找到,这个形象能够在我们传统的东方社会里找到吗?找不到,包括它整个彰显出来的内在思想的丰满,整个的内在人格是找不到的,它其实是被基督化的新的形象,比如说那种恩典,那种宽恕,那种忍耐之后生命当中还有恩慈。东方当中越忍越干,圣经上说恒久忍耐越有恩慈,他是这样一种被更新的形象。而这样的形象,当我们看到大长今的时候是觉得很自然的,你为什么觉得自然,因为他跟我们的灵魂相遇了。
同时你觉得很亲切,因为它是在我们的文化当中的,我们的历史当中的这样一位人物。所以我觉得说整个用信仰,用灵魂来更新我们文化,我们创造的时候,我觉得不是对立的,不是要从外面搬一套东西,而是真正的带进完全不同的视野,也就是你背后是什么精神资源。很大程度上中国知识界,首先不管信不信基督教,你把它作为一个精神资源都是一个很厉害的提供一个新的参照,从另外的更高的视野对今天这些事情的审视,带来截然不同的眼光。
李国盛:基督徒充满激情的传教动力是什么?
彭强:用《圣经》的话来说就是上帝给了一个大的使命:要福音传遍全世界,但是光从宏大叙事来谈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们回到个体的话,你会发现很简单的,就是因为它的生命当中真实地对上帝的爱慕,所以把这样的恩惠恩典跟周围的人分享。
最近我们一个朋友写了《伯格理的传记》,伯格理是一个英国的宣教士,他在贵州的石门坎这个地方,从1887年到1915年工作了28年,真是献身在那个地方,最后他死在了那个地方。他患了疟疾,药不够他把药都拿来帮助那些当地的苗族,后来他自己染病死了。读《伯格理》时候,那时候石门坎文明程度非常的高,已经建立了最早的麻风病院医院学校。当时在那么早的年代,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写上中国石门坎,那个信都可以送到,可以想象它的文明程度。
我们朋友写了《伯格理传》之后,有很多的朋友像李英强做的乡村图书馆参与乡村建设,他们非常受感动。很大程度我们今天很多人做什么是为要唤起什么而做什么,但是伯格理做的这些不是为了唤起什么。如果今天我们只是想说变成一个什么运动,变成什么样的人去做,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都是想赶紧做两年,再出点成果,媒体一报道,咱们又可以撤了,又可以做别的,不可能像伯格理那样的一做30几年。
我看到很多人在爱心里面服务了一辈子之后,到晚年的时候,虽然也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是心里面充满了苦毒。其实伯格理在晚年的时候,非常的平静,他说:上帝给我的工作我做完了,我要去见他了。其实在爱里面,在信仰里面其实你看到这样坚持到底跑完全程是很美的一件事情。
李国盛:我们很多人提到基督教,就想到历史书上“被烧死的布鲁诺”。
彭强:今天我们把它当成科学英雄,但是芝加哥大学有一个很著名的科学史的教授,也是科学哲学一个专家,他写了一书专门就布鲁诺的案例进行研究,从当时的第一手文献做挖掘,她发现布鲁诺根本不是我们今天所谓的科学英雄。他被烧死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宣扬有什么支持日心说的证据,而是他宣扬异教,是拜太阳的传统,很大程度上布鲁诺是宣扬敬拜太阳神的传教士。当时的时代,他不是以科学的理由遭到麻烦的。
从我们今天的角度说,把他烧死太残酷了,其实当时对于各国对于异端都是这样的。我们不能用今天这个时代的整个的社会框架来看当时的情景。很大程度上根据芝加哥大学教授的研究,布鲁诺不是作为科学英雄这样一个形象被烧死的,而是因为宣扬异教的理由而被这样对待。(详见江西人民出版社《科学的灵魂:500年来科学与哲学,信仰的互动史》)
李国盛:在现代化这些元素这么强大的情况下,我觉得基督教很难重新取得优势。
彭强:是这样的,整个今天以及在未来一些年基督教在中国的人口会不会成为优势,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中国会越来越多从基督教吸取精神资源。其实过去200年以来,中国大量的东西是基督教带来的。未来的影响力基督教肯定从边缘会到中心。中国文化对基督教的贡献还没正式承认,比如像《和合本圣经》,中国社会从来没有正式承认中国文化欠圣经的债。
李国盛:中国文化欠圣经什么帐?
彭强:中国当初的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去哪个地方找范本?刚好有一个现成的1919年出版的《和合本圣经》,很多近代作家都受它的影响,很多词都是我们中国文化里面从来没有过的。比如说拯救,救赎,这些在我们的文化里面都没有的。《圣经》本身就带来很多的新的元素,对神学的研究,对整个基督教思想史的研究,这种精神元素越来越多的进入中国社会里面去。
李国盛:之前我曾和西藏的洛桑活佛交流,他说佛教就是超越绝望和希望,他认为现在很多的佛教是一种以吓唬和勾引的方式,他认为这不是真正的佛教。你怎么看?比如说求佛了,信佛了,会得到什么利益,或者不信会得到什么损失这不是真正的佛。您如何看待他的判断?
彭强:从他的角度来说是正确的,但是从基督教的角度来说,人用各种方式进入到基督教,男孩子为了找女朋友,觉得教会里面的女孩子单纯,也有人觉得孤独进入到教会里面,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事实上人从什么路径进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进入到上帝的家里面以后,上帝用他的爱让这个人变的完整。你很难说农村的老太太祷告那是迷信,我看未必。知识分子什么都不信,这才是最大的迷信。
李国盛:中国的传统文化有“慎独”,自己监督自己。基督教是通过上帝360度全方位监督。
彭强:基督教里面也强调个人跟上帝的独处,是我跟上帝单独的在一起,而不是我自己跟自己在一起。
基督教有个术语是“灵修”,其实这个灵修的目的就是我越来越亲近神,在亲近神当中越来越明白它的心意,我软弱的时候也得到它的力量,被他的爱包裹,被他的引导所带领,很多基督徒都有这样的经验,特别是工作很忙碌的时候,面对很多压力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单独跟上帝在一起,就是靠自己的力量做,慢慢的耗就耗干了,靠跟上帝单独在一起,你不断流进来这样一种力量。
李国盛:关于死亡,中国的贤哲以“未知生焉知死”来回避,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基督徒因为对天堂之路未来充满信心,所以很安宁。基督徒为了将来要进天堂,所以生活中要行很多的善事,自己离开世界的时候也是很平和的,这是对社会和对个人双赢的一个措施。从这个角度上说,基督徒是受益更大一些,比不信上帝和不信天堂的人好,从利益角度上解释这些可以吗?
彭强:是这样的,像林语堂说过,如果我到了那一天的时候,发现没有天堂地狱,发现上帝不存在,我这一生也活得很充实,如果到那一天发现有,你岂不是亏大了。
李国盛:南非主教图图,他是怎么解决民族冲突,对我们国家有什么经验可以学习?
彭强:南非特别的一点,就是曼德拉总统和图图成立了一个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图图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席,他们把宽恕与赦免变成一个社会机制,我觉得对未来的中国有启发意义的。他不是普遍性地说一句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大家既往不咎,就像我们对日本做的那样。光是冠冕堂皇的说这个不解决问题。那个东西还在那。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是说出真相,在这个机制里被赦免,他们鼓励当时的加害者说出真相,在这个机制上就被宽恕,整个民族经历了对真相的面对过程,在整个机制上被赦免,经过这个之后,对整个的白人和黑人,整个民族之间的和解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这些东西挖出来,挖的目的不是算帐,挖的目的是为了赦免。
李国盛:我们受启蒙运动影响比较多,受宗教改革影响很小。
彭强: 是的,宗教改革所带来的民族国家的形成是影响非常大的。但是我们大陆基本上受欧陆的运动,受启蒙运动,受法国,受无神论的影响,我们比较少的受到宗教改革影响,以马丁路德加尔文为代表,他们的神学,他们的政治思想,他们的社会思想,我们中国受的影响非常少。某种程度上,整个英美的体系我们很大程度上搞不太懂,我们更多的是对法国大革命的这一套比较熟悉。很多的现代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宗教改革带来的。比如说对中国影响知识界很重要的约翰洛克的政府论,受的影响很大,但是约翰洛克是扎根于宗教改革的基础上。
李国盛:如果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历史功绩相比,以前是三七开的话,现在调整到七三开?
彭强:宗教改革带来的影响是压倒性的。这个比例怎么算我不知道,只是肯定会大得多。
李国盛:教会最初从皇权手中把人们的精神空间独立出来,宗教改革把个人的精神空间从教会手中独立出来,消解了教会的权威,让个人和上帝直接沟通,可否这么说?
彭强:如果你是一个基督徒这个话有一点道理,当你不是基督徒的时候说这个话就没有道理。当你不是的时候,你说把人跟《圣经》直接的相遇,是否意味着人都可以随便的解释圣经?那岂不是变成一亿个人就有一亿个宗教了。事实是每一个教会都有它的信仰告白,它的信仰告白不是随便的,它是踩在历代教会的历史上读圣经,整个的教义在历史上的传承,每个人读圣经,你的诠释是站在这个基础上的,不是随便的可以说一番的。如果不了解这点,那就以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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